天慢慢转阴了。
傍晚的甲板上没有什么人。地上都是水,星星点点的雨滴,或是海员拖过地面留下的痕迹。沙滩椅被一摞一摞地叠了起来,酒保在慢悠悠地收拾桌子,巨大的屏幕投射着天气预报,天空尚有一点亮光。
明天的计划取消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躺在船顶的温水浴缸里,用浴缸微弱的光看着私人岛的地图。永无尽头的食物、音乐、海洋和蓝天,似乎世界上唯一值得担心的事情就是我在划冲浪板的时候会不会摔下去。但是这个计划突然终结了,这样的终结让我想起了北京。在北京,一切都是未知的,服务、口味、房子的价格,或是所有人的所在和未来。我突然感到不安,突然想要为下次美金充入一千美元来留住这可能仅存的计划性,突然狂热地珍视这片安宁。我跑到美式酒馆啃了两打鸡翅,蒙着被子睡到了中午,然后在船长的广播声中恍惚逃回了甲板。
阳光稍微有点刺眼,但眼前勉强可以辨别的,是前所未见的浅蓝。
于是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用在俯瞰港口上,从不同角度的。区别于之前去的两个岛屿,拿骚显然保持着加勒比海中心的都会感。比如繁忙的货运码头,或是码头边上踢球的孩子。
我想起了计划了很久的冲绳,即便是冲绳也没有这样的蔚蓝吧。但我又突然怀念冲绳,正如我怀念北京一样。手机上一个月试用的Google Play Music 还有几天过期,正适合重听《琉球的哀华IV》,可惜距离母船太远,没有WiFi 信号的我,也只能在脑内放放曲子。
博物馆和教堂都很干净。到处张灯结彩的,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想在这种地方待上好久,不,七天就足够了,在我受够了这片安静之前,我一定会跳上最快的那条汽船,不管去哪。
码头上是中国的工地。我们在栅栏外面,工人在栅栏里面,我们对着望了一眼,大概能说些什么,但是又都没什么可说的。街上也有在北美大陆都称得上高级的中餐馆子、气功广告,以及古城查尔斯顿的中文标识——除了中文什么都没有的标志牌。时隔多年,我又打开了标识牌上的网站,还是无法访问,正如我当时在船上试图打开它时一样。不过作为一个标牌,能让我期待两次,或是不只两次,功勋卓著了。
古镇老街是很加勒比海的配置,酿酒厂、巧克力厂的配置,几乎每个旅游地都会有这么几个,还有Tortuga牌的朗姆蛋糕。蛋糕的塑料内袋看着有点简陋,纠结了好久,从牙买加想到开曼群岛,又从开曼群岛想到巴哈马。在海边尝了一下,是很醇厚的甜味。
至于我后来买了多少朗姆蛋糕寄到北京,中间又被万国邮政联盟偷吃多少,就是后话了。
傍晚的时候回到了船上,又从船上下来,探险了一些稍微偏远的地方。稍微有点危险的感觉,只能止步不前。
换句话说,邮局的那条路很危险。不要去。邮局不卖明信片。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天。从船上下来的时候看见街的两边站满了人,就又买了几块朗姆蛋糕,等了一会。好像是当地的学生足球队赢球了,大家来欢迎回来的小英雄们。我有点开心,就跳起来挥了挥手,有个小孩用中文对我喊你好,几秒之后,所有的小孩子都向我喊你好。我就超级开心了。
在花车开过之后,我想了一下,如果我是那群小孩中的一员,大概会很佩服第一个说你好的那一个。
后来还去了排大队的海盗博物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很长的阶梯,还有很久很久的沿海道路。就一直往前走,等到还有一半时间必须回船时,就地折返回去。道路的一边是很平凡的关于岛民日常生活的一切,办公文具店、新体育场和狮子会,另一边是无穷无尽的大洋。
我回家啦。
(FIN.)
满心向往
这趟超级棒。